Friday, July 27, 2007

四美劫

四人夜話 第一輯之一.7原著:余過
法國人說的:四美劫
巴士在山路被阻,天下大雪,四個弱女子一步一步陷入魔爪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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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法國中部一條山路上,一輛巴士正緩慢地向上行駛。
天下著微雪,很冷。車內只有八個搭客,都是前往山區一個小鎮的。
八個搭客中,有四個是女學生,因學校放假而回小鎮去探親。
這時,一個女學生沈芙嘆口氣說:「唉,天色這樣陰沉沉的,真可怕。早點回到家就好了。」
另一個女學生郭珠道:「可不是嗎?冷也冷死了。」
坐在她們前排一個瘦瘦小小的青年回過頭來,自我介紹叫焦南,對她們笑道:「還有幾個鐘頭的路程哩,如果妳們怕冷,可到我家去住一晚,明天才回鎮上去。」
「你家在那裏?」沈芙問。
「在山腰,一會兒就到了。」
「哦,你是做什麼的?」郭珠也問。
「我是個獵戶。在山中打獵,有時把獵物送到鎮上去賣。」焦南溫文地笑著說。雖然他個子小,但模樣倒長得端正而不討厭,所以女孩子也愛和他攀談。
四個女學生中,沈芙長得最俏,皮膚雪白,一雙眼睛水汪汪的,好不迷人。郭珠則長得健美,兩條修長結實的大腿,長長地露在裙下。其她兩個,謝燕與李玫,也各擅勝長。「少年無醜婦」,這句話確不是假的。
焦南似乎對這四個少女都感興趣,眼睛不時在她們身上溜來溜去。
「瞧你的模樣,不像是個獵戶!」沈芙取笑他說,她的笑聲像銀鈴一般,在空氣中震盪著。
「我的確瘦小一點,」焦南也笑了,他的溫文的儀態中,甚至還帶著一點羞怯:「不過你沒見過我哥哥焦北,他是個鬍子漢,力大如牛,有他在,我便什麼都不怕了。」
在他們談得正有趣時,巴士忽然作一個急剎車,幾乎把女孩子們從座位中拋了出來。
「什麼事?」大家問司機。
「前面一棵大樹倒下來,橫在公路上,看樣子,我們這汽車是無法通過去了。」司機緊張地說。
「那可慘了,我們難道在這裏過夜?」
「雪越下越大,不冷死才怪!」
「這車上也沒有禦寒設備!」
眾人七嘴八舌。
「我也沒有辦法,」司機搖搖頭:「這大樹的體積,你們是瞧見的,一定要工程車才能拖走,合我們這幾個人也無能為力。」
他說著,下車去審度情勢。搭客也跟著下車,他們看到那大樹的龐然樹幹,都不由嘆了一口氣。
「你們不用擔心,」焦南說:「從這裏有條山路,下去不遠,就是我的家。請各位到我家去暫度一宵,明天待公路清理好後,再來乘車,不是很好嗎?」
眾人面面相覷一陣,郭珠首先開言:「沒有法子中,這是最好的法子。」
其他的人也紛紛附和了。只有一對老年夫婦不同N。
於是贊成的人各自取了應用的小件行李,隨著焦南而行。而司機則守在車上,等候救援。和老年夫婦在一起過夜。
隨焦南同行的共五個人,四個是女學生,一個是中年人……鎮上的伐木工人。名叫朱頓。
他們沿著一條小徑,婉蜒而下,走向山腰。地面濕滑,沈芙幾次險些跌倒,幸虧焦南扶住,而健康的郭珠也幫助了嬌小的謝燕。朱頓則照顧李玫。
天色逐漸灰暗下來,走了半個鐘頭後,那屋子終於在望了。
那幢屋子依山而設,看去相當古舊,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陰森森的氣氛。
沈芙十分敏感,一種不祥的預兆首先襲擊著她。
「那幢屋子是你住的?」她問。
「嗯。」焦南微笑作答。
「你們兄弟兩個人住那樣大的房子?」
「我們家人在這裏居住有幾百年了。」
「可是現在就只剩下你們兄弟兩個?」李玫心直口快地問。
「是的。前幾年有一種奇怪的疫症侵襲山區,我們家人不幸先後去世。」
「哦。」幾個女孩子齊聲應著。一種陰沉的氣氛似乎更加沉重了。
可惜這時候己不容她們選擇。回到汽車上去的路途太遠,而焦南的房子卻近在眼前。
焦南大聲叫:「哥哥,你看,我帶了些什麼客人來了?」
但是沒有應聲,他回頭對女孩子們笑道:「哥哥也許喝醉了。他是個酒鬼。」
一邊說話,他一邊推開大門,把眾人迎了進去。
那大廳漆黑一片,有一種霉臭的氣息。
「這裏沒有電燈?」沈芙皺起眉頭。
「沒有,一直是點蠟燭,讓我去把燭台拿來。」
不一會,焦南把蠟燭點燃。
大家這才看清楚廳內的陳設,幾張破舊的沙發,壁上掛滿獸類和鳥類的標本,有一個狼頭,張開嘴巴,好像要擇人而噬,好不駭人。
膽子小的謝燕不覺挨近郭珠站著。
「樓上有四五個大房間,你們可以一人要一個,住得舒舒服服。明早起來,我才送你們到巴士站搭車回家吧。」焦南說。
他點燃了壁爐,屋內才逐漸增加一點溫暖的氣息,幾個女孩子的沉重心情稍為減輕。
焦南又端出許多食物來款客,都是各式各樣的肉類。起初,女孩子們因腹如雷鳴,吃得津津有味,但一經焦南解釋說:「這一碟是兔肉,這一碟是貓頭鷹,這一碟是蛇片……」嚇得她們幾乎想吐,不敢再吃下去,寧可啃乾麵包。
朱頓是唯一的男客人,他倒無所謂,大口大口地吃下去。這個中年漢子,看來是個老實人,不大說話,也不大動腦筋,別人說一件笑話時,他雖不一定領悟,但若見別人在笑,他也會附和地笑著。
吃飽了飯,焦南又為各人收拾房間。原則上,是一人一個睡房。女孩子都住在樓上。但謝燕膽小,要與郭珠同房。朱頓則住在樓下。
沈芙回到自己房中,只見陳設不差,比之樓下簡陋的大廳,不可同日而語。從房內的佈置看來,這是以前焦家的女人住的。一想到焦家的女人都已死光,沈芙不由打了一個寒噤。
她和衣躺在床上,睜大眼睛,雖然疲倦,卻睡不著。在她身體下是兩大塊獸皮,不知道那是什麼獸,然而她似乎隱約聞到那獸類的一種騷味。
夜越來越靜,房中的一根蠟燭已經點盡了。
「啊……」不知什麼東西怪叫一聲,沈芙嚇了一跳。
接著,彷彿有腳步聲從樓梯上來,一直來到沈芙門邊停下。
「誰?」沈芙鼓足勇氣問了一聲,但沒有回答。
然而那腳步聲卻再沒有走開過,表示那人一直站在那裏。
他是誰?沈芙倒抽一口涼氣!但若叫她起身去看一下,她死也不敢。
「這屋子太怪了,今晚說不定會有事情發生的。」沈芙的某種感覺又告訴了她。
她記得鄰房住著的是李玫,她隔著牆壁敲了幾下:「喂,李玫妳睡著了嗎?」李玫沒有應聲。
「睡得像豬一樣!」沈芙暗暗埋怨。
李玫確是睡著了,她已經相當疲倦。由於性格比較爽朗,她沒有沈芙多心,所以說睡就睡,一躺下便進入了夢鄉。
在她房間的窗外,忽然有一個人頭冒上來。
這人滿臉鬍子,頭髮蓬鬆,由於窗戶沒有鐵枝遮攔,他輕輕鬆鬆地跳了進來,直向李玫的床鋪撲去。
李玫猛地驚醒,黑黝黝地,連看也看不清楚,剛想叫喊,嘴上已經被塞入一塊布條。後腦也被擊了一下,整個人暈厥了過去。
那大漢把她抱起,再從窗戶跳出。窗外有一道寬闊的屋沿,從屋沿走到轉角處,有一棵大樹相接,從那裏爬下去,十分方便。
他把李玫抱到樓下,打開一道門戶,直入地牢。
當李玫醒來的時候,見一盞燭光搖曳,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,面前站著一個野人,正把他的臭腳踏在她的胸前。
李玫不覺驚醒大叫。
「叫也沒有用,這裏沒有人聽見。妳是我的獵物。」野人陰沉沉地說。
「你是誰?」
「我叫焦北,是焦南的哥哥。」
「焦南的哥哥?你騙人,他那麼斯文,你卻這麼野蠻?」李玫聽說他與焦南有關係,心裏的恐懼感稍為減低了些。
「女人喜歡野蠻,不是嗎?」焦北突然俯下身子,把李玫的衣裳一拉,「絲」的一聲,扯去一邊。李玫在燭光下,露出晶瑩的肉體。
「啊!……」李玫又驚叫一聲,兩手掩著胸脯。
焦北兩眼露出色情的光芒,他用一隻膝頭抵住她的身體,把她的衣服一片一片撕得精光。李玫雖然不斷掙扎,但焦北用拳頭、巴掌打她。
李玫終於被打昏了過去,焦北俯伏在她身體上,又嗅又吻,狀若瘋狂,他吻遍了她嬌軀每一部分,但是他並沒有進一步侵犯她。
過了一會,他整個人似乎靜下來,忽然「嗚嗚」痛哭,他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李玫的臉上。
一忽兒,他又像非常痛恨他自己,把頭在牆上猛撞。
然後,他從屋子的角落,拿起一把尖刀,盯著李玫赤裸的身體獰笑。
李玫剛剛於此時醒轉過來,她盯著焦北手中的刀,狂叫著:「不……不……」
……
這晚上,雪越下越大,第二天,遍山遍野都是一片白色,公路上的那輛巴士非但開不動,連救援的工程車也無法開上來。司機見情形不對,便帶同那對老夫婦一同到山腰來尋焦南的屋子,暫避風雪。老夫婦姓葛,兩人都有六十餘歲,行動本已不便,葛太太還抱著一頭小狗叫「阿毛」的,好幾次幾乎摔下山坡,驚險百出。
好不容易,他們終於來到焦南的屋子前。焦南遠遠看見他們,打開大門迎接。他對老夫婦噓寒問暖,顯得十分關懷。葛老伯嘆口氣道:「早知一起來,便省了不少麻煩了,還不用在車中挨了一晚的凍,活受罪!」
「不妨事,」焦南溫文地笑道:「現在總算來了。我這裏有的是客房,而且糧食充足,就算住一星期也無所謂。」
中午吃飯的時候,焦南燒了一大鍋肉湯宴客,大家問那是什麼肉。焦南說是剛殺了一頭野豬。
人人端起碗要吃湯時,沈芙首先問道:「為什麼不見李玫?」
「咦,是的,那小傢伙真貪睡,我上去叫她。」郭珠也說。
她上去之後,焦南道:「來,大家先喝湯,趁熱吃,不要等她,冷了,味道便差了。」
沈芙飲了一口湯,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異味。但當著主人的面,不好意思說出來。
葛老頭道:「這野豬肉,我是頭一次吃,活了一大把年紀,也算見識見識。」
葛老太道:「奇怪,這野豬肉好像比豬肉還嫩一點,但是不及豬肉好吃。」
郭珠從樓上氣呼呼地跑下來道:「李玫不在房裏,她到那裏去了?天下著那樣大的雪,總不會出去逛吧。」
焦南抬起頭道:「不會的,我們再找找看。」
他起身和郭珠、謝燕一齊去尋找。沈芙一顆心驀地狂跳不停,她恍惚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應驗了。
無論他們怎樣找,也找不到李玫的蹤跡。眾人疑神疑鬼,有人懷疑李玫被野獸啣走。
焦南道:「不會的。野獸絕不會到我們屋裏來,除非李玫一個人出外散步,那就難說。」
「我們大家出外找一找吧。」司機提議。
於是每兩人為一組,除了一對老夫婦之外,三組人一同出外尋找。沈芙是和焦南一組。
他們向東而行,走了半哩多路,在一個山洞內坐下休息休息。
「請原諒我問一句,為什麼總不見你的哥哥?」沈芙問。
「他……」焦南有點遲疑,微笑道:「他行蹤不定,從來沒有人能干涉他。」
「我昨天晚上聽見一個人的腳步聲。我懷疑是他。」沈芙回憶說。
「不會吧,在這種幽靜的地方,很容易會胡思亂想的。」焦南岔開話題:「沈小姐,我覺得妳長得真美。」
「謝謝你。」
「我有個請求,不知妳能不能答應?」焦南帶一點靦腆說。
「是什麼?」
「我想吻妳一下……這裏沒有人看見,我保證,事後決不會告訴任何人的。」
「不,」沈芙對他打量一眼說:「你不能吻我,我現在沒有心情,除非找到李玫,那又當別論。」
「很抱歉,我本來猜想妳不會答應的。」焦南垂下頭。
下午,三組出去尋找的人,都空手而回,料想李玫已凶多吉少,一種悲觀的情緒籠罩著所有的人。
雪依然下著不止。
黑夜又降臨了。各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房安歇。老夫婦睡在樓下的一個房中。
沈芙剛躺下不久,聽到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起自門外。這哭聲好熟悉。
「誰?」沈美問。
那哭聲終止了。隔了一會,又響起來。
沈芙忽然想到一個念頭,令她毛骨悚然。「是李玫?」她顫聲問。
「嗯。」外面悽悽切切地應了一聲,接著房中點燃的那支蠟燭變成幽暗的藍色。
「李玫,你不要嚇我……」沈芙把身子蜷縮進角落裏:「妳到底是人,還是……」
「我已死了。」李玫幽幽的聲音說。
「究竟……是誰……害了妳?」沈芙斷斷續續地問。
「一會兒你就知道了。」李玫的聲音又說:「那個害我的人,他也要來害妳。」
「哦,那我怎麼辦?」沈芙驚惶地問。
「不用怕,把郭珠她們叫過來。」說完,那聲音像滿懷委屈地嘆了一口氣,便告消失。燭光也回復先前的光亮。
「李玫,妳……走了嗎?」
沒有答話。
過了一會,有聲音道:「沈芙,開開門。」是郭珠和謝燕的聲音。
沈芙急忙去開門。一見面,三人摟成一堆。「唉呀,嚇死我了。」三人幾乎是同聲地說。
原來郭、謝二人也聽到李玫的聲音,李玫叫她們二人一同過來沈芙這邊,好合力對付兇徒。
郭珠找到一條大木棒,謝燕有一把童軍刀,沈芙的行囊中有一條繩子。三人商議妥當,沈芙睡在被窩中,裝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。郭謝二女分別躲在房間兩角。
雖然她們預備停當,但一想到兇徒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物,也不覺暗暗害怕,全身發抖。
時間慢慢過去,到了半夜,果然有個黑影在窗外閃了一下,沈芙首先發現,一顆心卜卜亂跳。
那黑影推開窗門,一躍而進。在微光中,可以看見他胸前的一把鬍子。
他直撲到沈芙床上,看樣子是要把沈芙打暈,然後把她帶走,像昨晚對付李玫一樣。
沈芙驚叫一聲,閃過一邊。兇徒見沈芙未睡,也感到有點意外。但他繼續向她撲去。
在這時候,郭珠和謝燕雙雙奔出,郭珠舉起大木棒,向他背脊擊下,兇徒中個正著,悶哼了一聲。謝燕的刀子也用力向他屁股插下。
「啊喲!」兇徒像殺豬般大叫。
郭珠舉棒再向他當頭擊下,兇徒兩手高高撐住。在掙扎間,沈芙從他身後,不聲不響地把一個繩圈套在他頸上,突然抽緊,兇徒狂呼喘息,雙手亂揮求饒。郭珠舉棒力毆,把他的鬍子也打了下來,原來那鬍子是裝上去的,謝燕點燃蠟燭,向他一照,三女不覺齊齊驚叫,原來他不是別人,就是房子的主人焦南!這時他被打得遍身鮮血,奄奄一息。
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郭珠問。
「我起初見了他的鬍子,還以為是他的哥哥焦北哩。」
「快把全屋的人叫上來!」沈芙道。
屋子裏的人走上來,見焦南被打得遍體傷痕,都是十分驚訝。
沈芙把李玫幽靈出現,又把焦南所作所為說了一遍,聽得眾人又驚又怒。
葛老太的小狗忽然跑上樓來。口上啣著一隻人體的斷臂,鮮血淋漓,在人前轉來轉去,把大家又嚇了一跳。小狗搖頭擺尾,向樓下跑去。葛老頭、巴士司機和郭珠等跟著牠,只見牠一直走到廚房,在一隻鐵桶前停下,那桶上有一隻鐵蓋,已被小狗剛才掀開了,裏面有一些破布遮蔽著,底下赫然是一個少女的下半身屍體,郭珠首先發現,尖叫一聲,暈厥過去。
中午,屋中人全體開了一個「審判大會」,把焦南圍在當中,盤問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。焦南兩手被縛,垂頭喪氣坐在地下,把他殺害李玫的經過說出來。
原來他患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,時常幻想自己是另一個人。白天他是個斯斯文文的男子,晚上他卻幻想自己是粗魯野蠻的焦北……他的哥哥(事實上根本沒有這一個人)。由於焦南在射獵時曾經受傷,他有一種缺陷,永遠不能結婚。這使他對年輕女人更生出變態的心理,李玫已不是他殺死的第一個女人。
這一次,整個計劃是他安排的。他先把一棵大樹砍斷在公路上,算好巴士一定要在這裏「拋錨」。然後他回到前一站去乘搭巴士,藉故與搭客攀談,把他們引到獵屋來居住,以遂他的野心。早晨那碗「野豬鮮湯」,就是用李玫的屍體做的。葛老太等女客,聽後當場嘔吐不已。
一個月後,焦南以殺人罪被山城的法庭判處無期徒刑。在獄中,焦南仍常常以兩重性格出現。
「哥哥,我早叫你不要幹這種勾當的。」
「混賬,這是我的事,不要你管!」
「哥哥……」
「你再吵,我就把你趕出去!」
他一人扮兩種聲音,徹夜不休。把獄卒們弄得啼笑皆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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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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